成都夏天

★ 风雨之夜

7月，连续热了好长时间。老友抽中一奖，可到龙泉山度假别墅住上一晚。老友九人，相约去狂欢一夜。

这群老友，相交已经二十余年。知根知底，价值观相投。只是精神朋友，几无业务帮衬。与这样的朋友度假，是最好选择，因为少了现实俗务瓜葛，玩耍聊天最是轻松。

这个阶段，大家都是事务忙碌，要能共同出行，提前了一周约定时间。

那天下午，我、西闪和老瞿、翟迪，先到龙泉山，接着是刘念、徐琼、萧瞳。最后两位燕明和苏黎要下班才能过来。

虽然龙泉山离市区并不远，但山里杂树乱生，池塘小溪相绕，偶还有习习凉风。坐在别墅木廊下，摆开茶桌，心静了下来，人也凉快了。

知了在高枝上叫着，我们说着闲话。忽然就开始有了雨点，我们撤进房间。外面天色愈暗，树木开始摇晃。

苏黎发来微信，说大雨已经让人出不了门。

打开朋友圈，城里下着骇人的暴雨，狂风更是成都罕见。朋友圈发的小视频里，市中心的一幢大楼边，两个女孩被狂风吹得在地上翻滚。

我们一边担心，一边遗憾，叮嘱他们以安全为重。这时，朋友圈里又有更多的消息传来，是未经证实的不安消息。我们几位老友，在山里这幢木质别墅里，不停地搜索消息，手机已经发烫。狂风挟着暴雨，这时才真正进山。它们扑向木楼四面的门窗。但远方的消息更让我们挂心，直到七八点钟，雨才逐渐变小。

我们到餐厅坐下，燕明发来消息，他已经上了高速，十多二十分钟就能到。

这一等又等了一两个小时。在这坏天气，他堵在了高速路上。

苏黎倒是很快就到了，他说，燕明给他打了电话，通知他高速路不能走，他这才绕行过来。

这狂风暴雨之夜，老友艰难地聚拢，却并未狂欢。大家一直聊到深夜。从窗口望出去，山里的天空，一片墨黑。

★ 茶馆里的上午

七月下旬的一个上午，我坐在露天茶馆里。平时我们喝茶都是下午，今天上午在这里，是因为我在给学生上一堂特别的写作课。每年夏天我都在上这门课，不同的年级，课的内容也有调整，但这个环节都是一样，是我最期待的一个内容。

我带他们到了文殊坊。我在茶馆里坐镇，他们出去“打猎”，目标是“僧人”、“香客”、“茶客”、“小贩”、“游客”、“市民”、“乞丐”等等。我所布置的“打猎”，是通过观察和聊天，去了解一个陌生人，然后用白描的方法，把这个人写出来。

我每年都选在文殊坊，因为这个片区丰富有趣。有香火兴旺的寺庙，有因寺庙衍生出的行业，比如殡葬，比如算命看相，比如乞丐。这个地方，曾作为旅游地改造，改得比较失败，没法跟宽窄巷子等争宠，但对本地人倒是好事，成了本地市民游玩的地方，喝茶，闲逛，吃小吃，买卖假古董。

这个环节，学生们有的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离开茶馆，有的犹豫担心，我鼓励半天才敢出动。但我知道，他们最后都会带回最为新鲜有趣的素材。有点像打牌里的“棒棒手”，新手可能会赢得很多。因为他们有新鲜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熟视无睹的世界。

这天上午，天还不算太热，茶馆老板支了伞，还拖了个风扇出来，露天还能坐得住。小茶馆的对面，打着围，正在改造。去年我带学生来的时候，就传说这里要改造。建筑工人三三两两地走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中午。学生们也大都回到了茶馆，他们兴奋地跟我讲，他们跟谁搭了话，看到了什么人。我坐在这里，觉得像一个渔翁，鱼鹰一只只地，带着肥美的鱼回来了。

★ 湿热的下午

毛竹和李琨，一对先锋音乐人。我们去广州之后，联系就断了。这次在白夜，我们参加了他们一场音乐会，叫“仿民间”。这样，又把断了的联系接上。我们相约喝茶的时候，他们说，周末下午，在明堂，有一场纪录片观影。他俩和马占冬都会去。纪录片导演马占冬也是老友，可大家相聚总是稀少。趁观影之机，能相聚当然两全齐美。

我们中午就到了奎星楼街。奎星楼街现在成了本地文艺青年最爱的街道。成都特色的文艺，是一边文艺，一边吃。所以，进入这条街，就发现，大中午的，好些餐馆都在排队。这么大的日头，排在外面等吃，也不怕中暑。

我们放弃了吃那些新店的念头，还是去找一家多年的老店，大树下的一家小面馆。

下午在明堂的小放映厅坐下的时候，发现，一起看电影的，也有好几位是在小面馆吃面的同道。

纪录片叫《萨米长调悠依克》，关于北欧古老民族萨米人的音乐。难怪毛竹喜欢。她这些年，一直对世界各地的古老乐器、古老音乐感兴趣，收集了种种神奇古怪的乐器，又用这些，创造出新颖现代的音乐。

电影看完，我们在咖啡馆的室外小坐，聊天。虽然这里有大树遮荫，但天气热，湿气更重。时不时的，热浪卷过来。聊艺术，聊纪录片，聊音乐，都属于神聊。又湿又热，也没人离去。毛竹手上一直玩着一个奇怪的小乐器。她的手指翻转，有节奏的摇晃着，灵巧奇妙。我问了两次，都没记住那乐器的名字，只记得是非洲女人用来发出这种节奏的声响，用来哄小孩睡觉的。

近两年的夏天，我和周围的朋友，都抱怨太热，觉得夏日炎炎，无所事事。今天列出这些夏天的聚会，发现，这个夏季仍是丰富的。粗略算算，大约听了两场音乐会，看了三场纪录片，参加一次诗会，三场读书会，两次画展。中间还有若干次朋友相聚，郊游两次，喝茶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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