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佛学院的时候是下午3点多,面包车司机把我和summer卸在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指着山顶唯一一幢三层的灰色楼房说那就是招待所。于是我们背上包,在赭红色的小木房之中穿行向上,住进了招待所三楼的一个三人间里。
(一)密密麻麻的红房子,有多少沉寂的故事
尽管来色达前已看过不少资料,但还是被密布几座大山的红房子们震撼了,图片和身临其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蓝得几近透明的天穹下,满目都是赭红色:房子、喇嘛和觉母们的袈裟、夹经文的板子、厚重的门帘……配了阳光下坛城亮黄的镏金,在这青色大山中无比艳丽的存在。
我们一边漫无目的的游荡,一边感叹着这座小镇般的学院,杂货铺、招待所、停车场、讲经的大殿、五层楼的图书馆……不对,请等一下,逛了这么久,我们好象没有看见食堂或者饭馆!!!完了,看来今晚只有吃方便米饭了。
试探性的询问一个小男孩我们可否付钱去他家吃饭,他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我们反到犹豫了,不敢确定这样冒失的过去是否会给他家带去不便。
跟他几乎走了半匹山,终于到了,小男孩掀起门帘率先闪进屋去,然后在里面叫我们:进来啊进来啊。低头、弯腰、放下门帘,然后抬头。天啊,真不感相信我看到的事实。不足四平米的空间里,摆了2张单人床、一只火炉、无数纸箱杂物,坐着不加小男孩在内的3个人,现在加上我们,房间(如果还可以叫房间的话)里就有了5个大人和一个小孩。艰难的落座后,我发现坐在火炉旁的大婶正把菜板放在膝盖上切土豆。
这是小男孩和他母亲以及姐姐的家,看样子他姐姐应该是觉母,他母亲是不是就不知道了,我们没问他的父亲,他也没有提到。坐着聊了会儿天,我和summer便起身告辞,看着他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下做晚饭,我们实在不忍心让人家添两双筷子。
再次走在街道上时,难免开始注意身边的红房子,每个红房子都被隔作了几间,每个空间都很小,有的只有1个人住,有的则住了好几个。不只是藏族,学院里的汉族人居然也不少,他们来自全国各地,进了学院,便默默披上袈裟,每日清晨开始早课,午饭后休息一下继续学习,晚上还有晚自习或者听大课。年龄跨度也很大,从十来岁的少女到70岁的老人都有。贫富暂时看不出来,但在路上,我们曾见过一位纹过眼线的中年觉母,想来未出家前应该也是很爱美的罢。
在山间平和的佛学院里,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喇嘛与觉母,恍如时空错失。不知这虔诚纯净的脸孔下,会有着什么样的想法,让他们选择了色达、选择了清苦而宁静的生活;而每一间红房子里,又有着多少沉寂的故事,在悠扬的诵经声中,慢慢的向着记忆深处越走越远。
(觉母:色达对出家女性的称呼,汉族尼姑的意思)
从我们的招待所里看出去,右边
从我们的招待所里看出去,左边
小男孩和他的姐姐(房间里光线不好,人稍微动一下就模糊了)
正在做饭的阿妈
快乐的觉母
色达,色达,色达,色达,色达,色达,色达,色达,色达,
(二)风雨中,漫山遍野的五色风马
比佛学院小红房子更高的,是山顶遍插的五色风马,又被称作经幡。
我爱经幡得不得了,尤其是难得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半座山头啊,什么概念!
清晨7点多,我们就出门向遍插风马的山顶进发了。伞形的、旗帜状的、横拉的,粉红的、正红的、蓝色、橙色、黄色、绿色、白色,把我们看得透不过气来。天淅沥沥的开始下雨,我没穿已令镜头视觉疲劳的冲锋衣,只有summer带的一把小阳伞,没多久两人就各被淋湿了一半。不舍得就这样回头,我们坚持向经幡中心前进,凭借以往藏区游玩经验,我找到一从可供避雨的经幡。俩人猫腰蹲在经幡下,不及等得雨停,便开始伸出镜头胡乱拍照。
想不到一场雨竟然给了我们全新的视角,而经由雨水浸润的经幡,竟比阳光下又多出几分鲜艳的妩媚。
雨停了,我们前进,继续高高低低的穿行;
又下雨了,我们继续,在五色中惊叹流连;
雨停了,对面山腰上多出一际白云,远处坛城上转经的人们越来越多;
再次开始下雨,我们终于绕完大半圈,走上下山的小路。
雨水浸透的五色风马
又要下雨了
躲雨时拍的
为了漂亮的镜头,冲啊
尽管是在躲雨,还是可以拍特写,嘿嘿
佛学院里唯一的一个杂货铺,我钻到柜台里面烤火去了
转经筒在一个塔里面
一到招待所就黑气是的拍
谢谢summer给我拍了很多好PP
(三)我竟如此真实的走近天葬
在西藏逛了个多月都没看到的天葬,在色达看到了。
知道色达每天都有天葬,于是早就预留了整个下午的时间。
沿山腰绕过两匹山,我们在一位觉母的指引下来到天葬台。有点失望,本以为可以看见一座象烽火台那样的、石头砌成的高台,须得仰视方可得见,谁知竟只是山间草原上一块水泥浇注的平地,地势还相对较低,周围群山环绕,天葬台反而有点象一个大剧院的舞台。
周围凌乱的遍扔着死人衣物,台上空空如也,只有暗红的痕迹裸露在阳光的爆晒下。天空很蓝,云的形状也很好看。
3点多,有辆面包车开了上来,停在山坡上便不再有动静。
4点多,从我们的来路方向,大片秃鹫飞了过来,但只在远处盘旋,并不接近。
快4点半的时候又有三辆车开上来,有人背着一个用塑料布包裹的物体,放在天葬台上,看大小却不觉得像是个人。又过了一会儿,2人抬着一个物体,亦放在天葬台上,就这样,陆续放了5个包裹。
听朋友说,天葬的过程是不可以拍的,拍了会对自己有不好的影响,于是赶在天葬没开始之前,拍了几张,但实在是有点怀疑那是尸体,只拍了2张便作罢。
天葬师到了,有两个,两人都戴着手套,穿了围裙,其中一个还戴了顶红帽子。
此时秃鹫们已经规规矩矩的停在对面山头,静静的望着台上。
用一根铁签磨了磨刀,两人开始解包裹,靠,果然是尸体。但奇怪的是尸体以双手抱膝的姿势被绳子捆住,难怪我刚才怎么看都不觉得象个人应有的体积。
天葬师有点粗鲁的把尸体身上的绳子割断,手脚放平,然后把衣服割烂扔掉。整个过程,尸体始终保持脸朝下的俯卧状态。静谧的空气里,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尸体脑袋在水泥地面上碰撞的声音。
摆正姿势后,天葬师拿刀在尸体身上四处拍打,似乎在找寻下刀的脉路。
从肩开始,然后是手臂、腰、臀、腿,从左到右,天葬师从尸体身上片下肉,然后切成小块,随手扔在天葬台上各处。最后是头,原来连头皮也要割的。最后环节是敲下尸体的一块头骨,交给死者家属带回。死者家属也可要求除了头骨之外的骨头,我就看到有死者家属要了一块肩胛骨,也有的要了一块腿骨,不知有没有兄弟如手足之类的原因。
Summer害怕,因此头两个我们是站在远处看完的。
还剩3个,想到此生可能就看这一次了,不坐个甲等票位实在不甘心,于是我鼓起勇气走到天葬台旁,离水泥地界估计15米左右。
这下看的更仔细了,开始的2个,以为是不同天葬师有不同的手法,近看才知道,根据人的胖瘦,下刀的方式是不一样的。瘦的就直接片了,胖的还要先在身体上划上2道深沟,从肩一直到脚踝,然后才开始割,等于是比瘦的要多割两次。
红帽子的手法很熟练,不过也还没到庖丁解牛的境界,另外一个看来象是学徒,挺生疏的,弄一个人半天都没弄好,还搞的肉拖拖拉拉的。
好容易全部搞定,红帽子示意我们站远一些,然后拣起一块肉往草地上一扔,秃鹫们开始呼拉拉的飞近。开始只有7、8只靠近啄食,不到10秒钟,成群的秃鹫就开始飞下,从天葬台一直延伸到对面山头,场面恢弘得令人惊叹。约莫有200多只罢,居然还相对有次序的进食,一部分飞下,一阵争抢后便后退到山坡上,然后另一批接替下去,看着密密麻麻的秃鹫挤在台上,忽然有种养鸡场的感觉…汗。
天色已经不早,幸好只有5个,要不不知道等到啥时候去了。据说秃鹫吃完肉后,天葬师还会把内脏掏出来给秃鹫,我们没继续观看,搭了几个喇嘛的车,下山去了。
路上拣到一只好长的秃鹫羽毛,大概有一尺多快两尺的样子,如获似宝,拿在手上回佛学院,准备带回家做装饰用。
正在得意洋洋,却被一个小女孩看见,听说是在天葬台拣的,她一声尖叫,说不能拣啊,死人会报复的,吓一大跳,连问怎么办,拣都拣了嘛。旁边路过的觉母告诉我们,赶快送回去吧。靠,还要绕那两匹山回去,还是让我们死了算了。
最后没办法,我和summer把羽毛扔在了招待所的床上,就算是扔了。
晚上住色达县交通宾馆,一楼,睡前我检查了窗户,有防盗栏,而且窗户可以锁上。大概1点多吧,我们关灯睡觉。一闭眼,眼前就是白天天葬的场景,白天看的时候不觉得恶心,也不害怕,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安的感觉却使自己久久无法入睡。迷糊中,忽然街上群狗乱吠,又听得我们的窗外传来“咔”的一声,脑中马上浮现画面:被割得只剩骨头的尸体正站在窗外拨我们的窗户……暴寒。虽然那天是我们这次旅行住的最舒服的宾馆(80一间,很干净),但却感觉自己一夜都没睡好,只要是有意识的时间,必定是在心中念佛号的,什么六字真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轮番念了个遍。
第二天,无意间和summer说起昨晚,原来她也一样,只不过没敢跟我说。幸好我们没有交流,要不肯定一晚上别想合眼了,让两个人的丰富想象力合壁,不吓死也要吓疯。
还好,后来在去甘孜车上和一个佛学院的喇嘛一席交谈,大大平息了我们的后怕,也知道那小女孩只是胡说;在甘孜白塔寺又见到活佛,送了我们加持金刚经的红绳,此后一路平安,再无后怕,否则我也不敢把这些经历如数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