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于人生的意义恐怕并不在于往相册里增添多少目的地打卡的照片,因为那顶多算是一种收集癖。辟如一个热衷于用各种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填满铁皮盒子的孩子,尽管有一时的快乐,但未必有长久的收获。虽然乐此不疲者大有人在,但他们大多无法记起曾经足迹所到处留给自己的感触与怀念。朦胧的记忆都被纪念碑式的建筑占满了,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商品有些甚至会记错出处。我们走得太快,来不及等到一杯新泡的红茶彻底沉淀,就匆匆赶往下一个景点去凹造型,生怕不够时间填满人生的铁皮盒。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一样,从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加油站餐厅里发现诗意,但起码我们应尝试领悟旅行的艺术并非仅仅源于走访文化古迹和人声鼎沸的网红景点。只需放慢心情,任何一个街角的落叶与阳光都可以充满诗意。
一个夜晚
我带着时差的疲惫走进位于爱丁堡王子街1号的巴尔莫尔勒酒店大堂时,夜幕刚刚降临这座魔幻都市。大堂正中高悬着的似乎本应是吊灯的地方,如今架子上挂满了各种干燥脱水的植物,像是五颜六色的秋季荒野在这个城市中的一个标本。如此一来这间超过百年历史的古老酒店就从华丽中生出一丝温暖的生气,令人印象深刻。
遗憾的是我被告知无法参观J.K Rowling套房了,因为有人入住。这听起来令人有点失望,不过之前酒店也只是答应如果房间空闲的话才允许参观。毕竟名人效应和独一无二的属性使得这间客房炙手可热,若非咬牙掏出2000英镑一晚的房费并早早预订,一般人想要亲眼目睹这间魔法加持的客房,需要很大的运气。罗琳女士当初就是在这里包下六个月,完成了哈利波特系列的最后一本《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之后这间552号套房被换上了与众不同的紫色房门并镶上刻有J.K Rowling的铜牌,成为哈迷们的朝圣之地,房价也一跃成为全酒店最贵的一间。作为未如愿的补偿,酒店经理告诉我一个秘密,罗琳当初未经许可私自在客房内的一座价值不菲的雕塑背后签了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她太喜欢它了。换了旁人是要赔钱的,但是罗琳嘛,恐怕你现在拿两尊一模一样的雕像去换,酒店都不肯给你。这令我想起瑞士西庸城堡石柱上的拜伦签名,现在正被蒙着玻璃的小金属框一本正经地保护着,在柱子上一片狼藉的到此一游式签名中显得鹤立鸡群,连带着这些无名之辈都纷纷尊贵与浪漫起来,不再引人唾弃。所以本质上在哪里签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签名的人是谁。
我拖着行李箱路过那扇紫色的房门,径直走到我的房间,居然相隔不远同在五楼。窗外的城市天际线上还残留着最后一点深蓝,之后城市就将没入灯火与黑暗中。眼前高耸的司各特纪念塔黑黢黢地矗立在街头,仿佛一个黑甲武士在守望人世。影影绰绰的行人在街头晃动,越过泛着微光的人行道,进出于双层巴士和店铺之间。我有些犹豫,是否要下楼去加入他们,也许找个隐藏在街角的酒吧喝一杯,能消除生物钟的紊乱,使我免于时差的纠缠。
一个清晨
苏格兰的清晨恬静安详,从窗台上丝毫感受不到车流的喧嚣。一片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蒸汽独自飘荡在楼宇之间,像一朵城市里迷路的云。我在起床后花了足足五分钟才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放弃酒店丰盛的全套苏格兰早餐。肉香四溢的英式培根和温暖多汁的煎番茄,想起来简直令人心碎。但是我仍然决定选择早早前往罗斯林教堂,享受苏格兰乡野间初升的阳光,以玫瑰线上的一杯咖啡和简单的司康饼来弥补味蕾的遗憾。
2003年之前,当丹.布朗还未将它作为揭开谜底的场所写进《达芬奇的密码》时,这座哥特式的教堂建筑已经在苏格兰高地上矗立了近六百年。也许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小巧的哥特式建筑,长21米,宽仅13米的结构却依然体现了哥特式独有的挺拔之美。教堂始建于1446年,由当时苏格兰最富声望也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圣克莱尔家族兴建,起初它的名字叫做圣马修大教堂。按照当初威廉.圣克莱尔伯爵的宏愿,这座教堂本应向西延伸30米,体积比如今扩大一倍有余。遗憾的是当他于1484年去世时,其建筑蓝图还仅仅实现了不到二分之一。即使我们将未实现的部分算进去,也很难想象如此规模的一个教堂竟然历时四十年都无法完工,也难怪伯爵的儿子最终放弃了他父亲的遗愿,选择戛然而止草草收尾了。但这并不影响教堂已经成型的细节部分,也许正是这些繁复精美的石雕耗费了建造者太多的心血与时间,也成就了它的惊世之颜。可惜时间终究会抹平一切,数百年的风雨侵蚀令大多数精雕细琢的艺术作品轮廓黯淡了。如今几经修复的罗斯林教堂给人的感受是古旧沧桑远多于昔日的精致华美,但仍旧未失气度与传承之力。这正契合丹.布朗在书中描述的信仰守护之地,处处散发着幽静与神秘。
2006年的热门影片《达芬奇的密码》为罗斯林教堂招来无数游客,但你还是有机会在此享受到片刻宁静时光,这也正是我牺牲经典苏格兰早餐的原因。教堂边上的纪念品商店连着一块小小的露天休息区域,正对着一片林木茂密的丘陵洼地,淡金色的阳光从树梢上滚滚而来,带着露水的清爽气息。随便找本书,你就可以在此消磨一上午,《达芬奇的密码》就正合情景。尽管始终对这部作品嗤之以鼻,但相比起耶稣的神性来说,世人似乎更热衷于追逐圣殿骑士团的不灭传奇。丹.布朗至少在这一点上没有凭空杜撰,罗斯林教堂确实与圣殿骑士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威廉.圣克莱尔伯爵在建造教堂时,并未曾雇佣苏格兰本地石匠,而是远赴欧洲招来那些曾为圣殿骑士们四处兴建大教堂的石匠,这也正是罗斯林教堂建筑风格的来源。但它与那些巨大的中世纪同类建筑气质迥异,没有那么气势逼人,而更显露出一种有血有肉的温情。
一段午后时光
在爱丁堡街头闲逛常常会遭遇意外之喜,偶尔听到悠扬的风笛声都能让人兴奋半天。不过穿着苏格兰裙的男子倒真的不常见到,至于裙下是不是果然什么都没穿,就更不得而知了。中午随便找个餐厅点一份炸鱼薯条,也算不上老套乏味。其实偶尔吃一次滋味还相当不错,毕竟脚下正踩着英国的土地。至于下午茶,那就马虎不得了,在英国人眼力,它远比午餐重要,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场面,才配得上传统英式下午茶的地位。亨利.詹姆斯在他的小说《一位女士的画像》开篇就为我们描述了英国乡间上流社会的一场经典而精致的下午茶会。“专注于下午茶的时光使人心旷神怡,人生中并没有多少片刻堪与比拟”,作者这样评价。
众所周知英式下午茶源于维多利亚女王的一位至亲好友安娜.玛利亚.罗素,她在1841年某个午后开创了这种后来风靡全国的习俗,以茶点来抵御由于午餐过早而晚餐太晚造成的饥饿感。不过我猜毕竟还是后来女王将之用于礼节性的待客之道后,下午茶才作为一种时尚传播开来。不然谁还不知道下午饥肠辘辘时要找几块饼干面包就着茶水充饥呢?这美名缘何落在安娜头上?所以关键并不在于填饱肚子,而是藉此机会带来的社交形式与意义,比单纯的生理需求重要得多。因此上流社会以极大的热情推动这一习俗,并不厌其烦地讲究各种细节,使之务必体现自身阶层的品味与优雅。譬如传统上上流社会的下午茶使用比较低矮的茶几,通常会在下午四点例行去海德公园散步之前享用。而中产阶级以及蓝领工人则会相对吃得晚一些并倾向于选择更实在的食物,他们会直接使用餐桌,甚至因此被轻蔑地扣上“High Tea”的帽子。实用主义瞬间拉低了格调,工人们显然更注重生理能量的补充,而上流社会的品味则与之背道而驰,只会在毫不实用甚至难以觉察的细节上耗费资源。
为了体验正宗经典的英式下午茶,我参加了巴尔莫尔勒酒店举办的下午茶大师班,我们在富丽堂皇的棕榈苑中跟随玛莉莎女士按部就班地学习如何喝出严谨的英伦格调。一切都井井有条地在淡然轻松的气氛中进行,二楼的竖琴独奏恰如其分地烘托出一场美妙的午后时光。只有一点使我稍觉尴尬的是,礼仪上的要求绝大多数都是针对女士的,毕竟这曾经是贵族妇人闲暇时唠叨八卦的完美场合。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拿到了满满一张纸的举止须知,条文细如宫廷训诫。下回再和人约在下午茶时闲聊,便有富裕的谈资了。你大概不会知道,原来一场看似普通的下午茶,竟有如斯规矩可供斟酌推敲。其中有些颇合日常礼仪,而有些就常常不为人所知了。比如“永远不要将私人物品放在桌上;不可吹气使茶水冷却;捏住茶杯时切勿翘起尾指;取食应从咸味的三明治开始,无论它做得多小都应轻咬而不是整个放进嘴里;记得用手取食而不是刀叉,刀是用来抹黄油和果酱的,而除非蛋糕不方便手拿,你才需要用叉;等等......”。最后,请记住非常重要的一点,“永远不要试图翻转杯碟茶具去查看产地出处”,好奇心在此处可不合时宜。
一次与灵感的偶遇
出于对V&A(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的喜爱,我决定驱车去一趟邓迪市。这间V&A分馆于2018年9月15刚刚开幕,即便是单单为了亲眼目睹日本建筑设计大师隈研吾操刀设计的建筑本身,也值得来一趟邓迪。这座位于城市与泰河(River Tay)之间的建筑,注定会成为以设计创新和灵感交汇为灵魂的邓迪市的“城市客厅”。博物馆外形的设计灵感来源于一张苏格兰海崖的照片,岁月侵蚀下的岩石如千层饼一样层叠在风浪交集处。隈研吾称之为“大地与秀水之间经过了长久的促膝交谈才最终创造出如此令人称奇的模样”,然后他将其神髓定格在了博物馆的外墙,这是建筑、自然与城市的完美融合。
河岸上的风很大,实际上因为临近出海口这里几乎和海边没有什么两样。宽阔的河面将博物馆形如展翼的外观衬托得极像一艘正待扬帆出海的大船,至少我在远处望见它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邓迪这个地方与船的渊源颇深,作为苏格兰曾经重要的渔业基地与港口,这里的造船业也相当兴旺发达。至今仍停泊在V&A博物馆隔壁船坞里供人参观的英国皇家科考船发现号,便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探险家罗伯特.斯各特专为南极探险打造的,它是英国历史上最后一艘传统木制三桅船。斯各特生命中最后一次探险就是为了拿下人类首次踏上南极点的任务,可惜他输给了挪威人阿蒙森(后者比他早抵达南极点四个星期),并在灰暗情绪的笼罩下因物资短缺而死在了归途中。但是斯各特穷其一生献身于发现的勇气对后人来说是无法掩盖的光芒,邓迪市将这艘船放在这里恐怕也是以此寓意这座“发现之城”的气质与使命。
午餐以后我和罗素一道去“逛街”。这倒不是那种购物式的逛街,而是这位一头卷发带着圆眼镜穿牛仔裤的生物学博士极力推崇的充满“发现”意味的走街串巷。罗素对艺术的极大热情促使他和他的伙伴发自内心地想要给这座城市的造访者设计一个关于“门的涂鸦”的发现之旅。街头涂鸦在英国乃至欧洲甚至全世界的城市都不算什么新鲜事物,但是邓迪的“门的涂鸦”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意义。起初只是几个街头艺术创作者的即兴之作,后来他们意识到可以将其做得更有意思一些,因此罗素开始有意识地询问一些业主是否愿意将他们店铺的后门贡献给艺术家们随意发挥。有趣的是这些作画者来自世界各地,有些还颇有名气,他们带着各自的背景故事与当下情绪留下风格迥异的涂鸦之作。可能是某个刚刚与女朋友分手的独自旅行者的心情投影,也可能是某个鸟类爱好者执著的偏好发泄。我甚至看见一个由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鹿头搭建起来的线条迷宫,作者大概是个爱斯基摩人。这些独具创造性的绘画作品在寻常巷道里默默无闻地沉寂着,边上也许就靠着酒吧后厨的大垃圾箱。并没有人特别珍惜它们的存在,但是当你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成为平常生活中一簇一闪而过的灵感火花。这意外地成为我在邓迪之行中比V&A博物馆更大的收获。
一处大隐于市的自然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伦敦都称得上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最令人向往的超级都市之一。它繁华、优雅、时尚而兼具历史底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个世界的经济与文化中心。但随之而来的负面效应也注定难以摆脱,嘈杂、拥挤和物价高昂随时都会使梦想四处碰壁。对初次造访者来说,兴奋之余也不得不拿出十足的耐心来应付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从国王十字车站下车的时候,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砖墙上钉着的9又3/4站台的标志,以及那辆半截隐入墙内的行李推车。但是在此排队等候留影的人群也着实令人吓了一跳,如果现在立即站到队伍末梢去的话,等我拿到手机里的相片传上网去,大约至少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墙那边的魔法世界恐怕无暇亲近了,我只好拉着我的行李,转身走进伦敦的夜色。
人们往往是这样体验世界的,你忍受着时差与枯燥的航程飞越大洋来到我每日通勤路过的雕塑边拍个照,我则付出同样的努力去你已经熟悉到有些腻味的餐厅里一尝传说中的美味佳肴,唯一共同的感受发生在排队的时候。阿兰.德波顿在他的书里提醒旅行者们:“实地的旅行同我们对它的期待是有差异的,对此观点,我们并不陌生”。但绝大多数人们并没有像斯曼的小说主人公德埃桑迪斯那样在出行的最后关头打消念头,而用一本《伦敦旅行指南》安慰自己的下半生。怀着这种警醒的旅程会变得更容易满足,而尝试以一种无所企求的姿态去感受一下当地人的闲暇时光则十分有利于思考旅行的真正意义。
此刻我正坐在丘园(Kew Garden)的池塘边无所事事地看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喂水鸟吃面包,有时候肥胖的大雁也会来凑热闹,但更多的情况下它们躲在远处的树荫里打盹。池塘后面是一幢巨大的维多利亚风格的玻璃房子,这个温房里满是巨大的热带植物,有许多甚至是濒危物种。假如不是浓重的水汽因为温差彻底模糊了我的眼镜和相机镜头的话,我很乐意在温房的长椅中睡上个把钟头。这里是伦敦人的乐园,这个占地120公顷的皇家植物园是人们周末时最好的去处。孩子们尤其乐在其中,它是伦敦的另一个大英博物馆,属于植物界。英国人十分热衷于将世界各地不曾出现在英国的东西搬到家里精心安置起来,这样做最显著的效用有两个,一是缅怀远征的成就,二是激起远征的雄心。无论如何英国人两样都经历过了,现在的丘园只是一个巨大的园艺作品,这符合英国人的一贯爱好。
一天完美的乡村生活
说到英国人对园艺的热爱,真的可以上升到近乎偏执的程度。如果老婆和园丁铲只能选一样,英国人极有可能会选园丁铲。他们连两家牧场之间的分隔灌木丛都要一丝不苟地修剪成平顶,一个不懂园艺的人生活在英国乡村,就好像一个中国人不会使筷子一样不可思议。许多人喜欢引用林语堂说的完美人生,大意是“住在英国乡村,用美国电器,雇中国厨子,娶日本老婆,找法国情人”。不过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大概英国乡村和中国厨子还值得保留,其余三项就时过境迁了。
坐在伦敦开往科茨沃尔德(Cotswolds)的车上,窗外乡野间的秋色仿佛使人的身体从都市生活的僵硬中渐渐苏醒,被誉为“最美英国乡村”的Cotswolds在阳光明媚下不负盛名。它对于“乡村风景”的定义可算得上一种颠覆性的修改,经得起任何吹毛求疵的挑剔。若非要挑出一丝毛病来,那毛病并不在于不够精致,而恰恰是精致得过了头。所有走火入魔的修行者都不是因为不够努力,而是太过专注而用力过猛。所以有时候皇家庭院中精心修剪的树木未必有牧场尽头浑然天成的花草来得生意盎然。
虽然我很想在Cotswolds住上十天半月甚至更久,但现实的旅行注定是短暂的。蜻蜓点水式的英国乡村之行也聊胜于无,何况还有难得的好天气。一早可以前往休德利古堡花园(Sudeley Castle & Gardens)感受一下都铎王朝的遗风,这座在历代英国皇室与贵族间几经易手的城堡尽管多处结构已只剩残垣断壁,但依然有夺人心魄的美丽。一边听着亨利八世与他那些命运多舛的老婆们的荒唐故事,一边在古老的楼梯和庭院中寻找出路,偶尔发现的某些有趣细节会令这场景充满穿越般的魔幻气息。
中午在赛伦塞斯特小镇(Cirencester Town)上喝杯咖啡小憩是个不错的主意,那里有充满惊喜的古董店和精美的手作工艺品橱窗供你流连忘返。而我则更愿意选择水上波顿(Bourton on the water)来作为午餐休息的地点,这个被称为“英国威尼斯”的镇子完美诠释了英国式的精致乡村生活面貌,如果错过将会使这趟行程失色过半。
午后我哪都不想去,看着落叶晒太阳是最好的享受。你也可以到查尔斯王子的杂货店(Highgrove Shop)去淘一点心仪的小玩意,买本他家的园艺书,看看查尔斯王子是怎么折腾自家院子的。这个著名的英国王室成员在园艺上倾注的热情足以代表英国人的全民爱好,堪称不爱江山爱园艺的典范。带着一些饲弄花草的心得去拜访波顿私家花园(Bourton House Garden),可能会让主人昆塔斯先生(Roelof Quintus)格外开放他的谷仓让你亲自坐进他珍藏的阿斯顿.马丁老爷车仔细体会一番。傍晚时分开着车在Cotswolds的乡间道路上穿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目的地成为多余的东西,在夕阳落下之前,旅途本身就是最好的心灵解药……。当我站在百老汇塔(Broadway Tower)边的山丘上对着晚霞按下最后一次快门的时候,发现有只灰色的松鼠正在树林边的草地上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我,我们相互注视了良久,它终于对外乡人失去了兴趣,扔下我转身消失在灰蓝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