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女房东
我从米兰坐火车到佛罗伦萨,住在西郊偏远的一户家庭客栈。
“你有没有结婚?你跟我儿子结婚吧,你看,他很帅!你们结婚,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可是,我有男朋友呢!”
“啊,不要有男朋友,不要有男朋友,没结婚,就可以和别人结婚。”
她攥起双拳,两脚跺着跳,80岁的老太太,还是撒娇任性得像个小妞儿,她当然是装的,然而真可爱。
本人从小学业不精,英语当然也没学好,后来我发现意大利小镇上的人英语也不怎么样。一个人去意大利之前,也有点担心,传说中的意大利黑手党会不会认为中国的胖子都是有钱人?万一遇到个帅小伙我抵挡不了诱惑被骗了那可怎么办?据说中国游客时有被盗,我的钢丝腰带贴腹小包装上护照和钱,万无一失了吧。

深夜到米兰,偏远的小客栈我还是给找到了,外国人不可能办的电话卡我去唐人街轻松搞定了。排队买了火车票,第一次无需剪票进站还亲自打开了火车的门。从米兰到佛罗伦萨,定了一个郊区的家庭客栈,我不但找到并且住了下来,还很快赢得了房东老太太的好感,提议我做她的儿媳妇,听懂了,还婉拒了,嗯,很机智。
老太太一头灰白大卷发,眼睛占了脸的大部分,个子不高,穿着色彩艳丽的高根鞋,涂着大红的口红和指甲,两腮粉红,在清晨的阳光里,她斜叨着烟,半眯着眼,双手托着我的脸:“真漂亮!真漂亮!”

或者,物以稀为贵,她的家庭客栈里一定很少有来自中国的女人;或者,不过是一个客栈老板娘见过江湖练就的浑然天成的亲和力;然而,我为什么就不能肯定她就是看我漂亮呢。
金灿灿的光影里,她用大扫把在院前扫落叶,指着斜跨在马路牙子上的绿色小汽车:“我的,好看吧!”
我能想像她一边开车一边用牙转动香烟,一脸挑剔又自我愉悦的神情。



一个高大威猛男子,身穿草绿色猎装,牵着一条狗,迎着阳光跑过来,远远的她定定看着,男子走过来,向她问早安,谈了谈天气和秋天的落叶,以及他的狗。
男子从她身边跑过去,她回转身,勾起大姆指对着自己的脸,斜叨着烟卷,对我挤了挤左眼:“怎么样,帅哥吧!他喜欢我,每天都从我家门前经过,就是要来看看我。”
我连连点头,伸出大姆指,露出满满羡慕表情,她高声大笑。
她的家距离佛罗伦萨市中心有十几个站,我到佛罗伦萨时已是傍晚,从火车站出来,先去玩,跟着导航走到了亚诺河边,河中有人在划皮划艇,金色的阳光斜照下来,桥上人来人往。我与众游人挤站在桥栏边,此时,身后传来两个姑娘用中文在聊天。两位女学生已经在意大利学了一年语言,刚完成艺术学院的艺术考试正在等成绩,她们说国内的艺考大军太凶猛,她们和很多中国学生选择了转战国外艺考,似乎比在国内容易些,但需要更多的钱。她们看了我的客栈,摇控同学帮我在网络上查到了乘车路线,送我到车站,我上了车,并不能确定哪一站下,直坐到了终点,终点在郊区的郊区,空寂的车站站台上,居然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她给我要住的客栈打了个电话,告诉我在哪一站下。
从微明到黑夜,我在空旷的街上来来回回寻找,终于遇到了一个人,他向路对面一指:呐,那里。

一幢土木结构尖顶长条木窗的建筑掩在大树后,前厅木地板上摆着摇椅,多格玻璃的木门推开,暖黄的灯光,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和一张意大利地图,男主人从临门的柜台后站起来,微微一笑:这么晚了,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睡在临街的多人间,上下铺,只有我一个人,有车经过,车灯闪过木格窗,一道道的光投在墙上。
家庭客栈的客房只有三间,两间是多人间,一间是大床房,客人走了,老人家和儿子自己收拾整理。虽然偏远,估计是做得时间久了,每天都有新的客人到来。我每天早出晚归,把所有美术馆都看遍,再去找周边古老的教堂。

公交车上,一眼看到中餐馆的招牌,之后,中午就在街上找一个挂着Bar的小店,买个面包吃个著名的意大利冰淇淋,只待晚上多乘一站,到福建人开的中餐馆晚餐,极为典型的中国餐馆式的装修装饰,木制的大转桌,播放着中文电视,每晚7点新闻联播,消费是在国内的几倍。
某一晚,来了一拔西班牙年轻人,住满了多人间,我被要求搬到老太太房间与她同住。能进入这每天紧闭的门,当然是求之不得。

作为主人的房间,进去之后才发现实在太过简单了,两侧墙上挂着一张油画和一张水彩画,走近细细一看,是老太太年轻时的画像,幸福的微笑的美丽的脸。大小两张床各临着窗,水磨石地板,大红的窗帘边掉了半截,靠墙摆着一张桌子,桌上堆着几条烟和零零散散的化妆品,十几吋小电视挂在她床头正对面。
晚上终于累了,老人家顶着发卷坐在床上,看着电视,对我爱理不理。我尽量悄无声息。
临睡,我关了台灯,正打着呼噜的老人家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跳下床来,气呼呼唠叨着,打开了台灯找了块布把灯罩了起来。她的呼噜再度持续响起,我轻轻关了电视,她立刻从呼噜中醒来,如任性的孩子一样发起了脾气,电视又打开了,发出的蓝光照着她斜依在床头,头发乱蓬蓬,赌气睁大眼睛盯着电视,5分钟后又传来了她的呼噜声,这次我什么也不敢动了。
早晨,她用肢体及气场表示她依然很生气,我笑着对她大声说早上好,她并不理我,气哼哼起床,气哼哼开门,迎着光出去了。不过,我分分钟就把她哄开心了,她化妆,我拍照,她说:“给钱,模特都是收费的。”

当我从美术馆出来,乘公交车,吃过中餐,天已经黑了,推开门,见她站在灯光下,穿着一身粉红色套裙,桃红色的口红,粉色小皮包,见到我立刻笑得像个孩子,做出邀请的姿态让我跟她一起去趴踢,我表情遗憾摊开两手表示更愿意安静一会儿,她以模特一样的猫步走到门前,猛一回头,插腰提胯甩包:Dancing,Dancing……扭身,拉开门,挥手,融入茫茫的幽蓝夜色中。
她的儿子在她身后笑了起来,当然,我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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