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万圣黑
从大学时代起,和万圣节有关的一些标志性符码就已经开始逐步渗透到我周围图新鲜、爱热闹的人群中。最早的时候,是每到10月底左右老有人拉我去各种以留学生为主导的万圣节乱搞party,后来慢慢的在没有留学生以及不乱搞的状况下,南瓜灯、骷髅头也开始大行其道了。万圣节在我国青年人群中变得“深入人心”的体现之一,就是10年前有一天,一个潮人模样的南方文青来拜访我,问我周围有哪些值得推荐的去处,当我提到万圣书园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北京真是国际性大都市啊,都有专卖万圣节用品的书店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始终没觉得,除了一年一度看看《辛普森一家》变着法虐荷马·辛普森的万圣节特辑,这个破节和我全无关联。
8年前我在巴西客座执教的时候,有一对美国夫妇曾经临时和我同住一套访问学者公寓。那段时间刚好是10月底,那俩憨厚淳朴的中西部老美以为全世界人民都要过Halloween,辛辛苦苦地囤了一大堆小糖果,坐等10月31号晚上各种巴西小屁孩上门来讨要。我告诉他们人家巴西不过Halloween,小糖果估计要打水漂了,他们还颇不以为然,认为我的东亚视野无法涵盖全球。结果到10月31号那天,不但周围街区见不到一盏南瓜灯,俩老美在屋里枯坐一夜,一个敲门要糖的街坊屁孩都没有。
后来这俩老美终于明白了,不是所有国家都有无比夸张的Halloween和trick or treat,巴西人有他们自己11月2号的万灵节,那是个挺正经的天主教节日,大家扫扫墓、去教堂里点个蜡烛啥的,跟中国的清明节差不多。俩老美的那堆糖还有后续,几天后他们惆怅地飞回一望无际的美国中西部玉米地去了,把糖果留给我全权处理。我借花献佛把它送给了我们公寓做清洁的黑大妈,黑大妈很厚道地少收了我半个月的洗衣费。
事实上,很多潜意识里以为过个洋节咱就全球化了的中国人也都想当然地默认万圣节是个世界性的节日,完全不了解南瓜灯、讨糖果等一系列万圣节符码只是盛行于以美国为代表的几个英语国家而已。只不过,随着美国流行文化工业对全球的覆盖,美式万圣节的影响力显得貌似很“世界性”。要细究这种美式万圣节的起源,恐怕还得追溯到离了土豆就活不下去的苦逼之地爱尔兰——万圣节本是凯尔特人的异教节日,19世纪跟随大批爱尔兰移民移植到了美国。
2008年10月底的时候,我碰巧在美国芝加哥溜达。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与美式Holloween零距离正面接触。某天下午我晃悠到芝加哥西郊一个叫做橡树园的小镇,去膜拜大名鼎鼎的建筑大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的故居和工作室,以及海明威还未变成纯爷们儿之前的家宅。弗兰克·劳埃德·赖特显然是个很会搞邻里关系的艺术家,亲手为街坊们设计了几十栋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宅子,这些宅子绝大部分都成了建筑史上由赖特所缔造的“草原式住宅”(Prairie Style)的经典之作。没想到,因为万圣节的缘故,我不但领略了著名的“草原式住宅”,更鉴赏了它的升级版“草原式鬼宅”。无论是赖特设计的那些经典宅邸,还是海明威的童年故居,房前屋后、厅侧廊边,全都布置上了密密麻麻的南瓜灯和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坟墓、骷髅、尸布、蛛网,家家户户都像是在搞户外装置大赛,比赛着把这些有限的元素捣腾得更阴森、更别出心裁。

看了如此多的“草原式鬼宅”之后,我反倒对万圣节更加无感了。窃以为,若论狂欢程度和生死之间界限的彻底抹除,万圣节大不如隔壁墨西哥11月2日的亡灵节,后者是阿兹特克文化独特生死观在现代社会里奇迹般的存留,在墨西哥过一次high到爆的亡灵节,就会明白胡安·鲁尔福为什么会写《佩德罗·帕拉莫》了。
若论对亡者的实用性关怀而言,万圣节也远不如我国三大鬼节之一的寒衣节。寒冬将至,给祖上烧点纸衣纸帽怕他们冻着,这事儿想想都温暖。只可惜每年农历十月初一(今年是10月23日)的寒衣节尽管和万圣节隔得很近,但不少过洋节的主儿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嘛叫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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