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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外转,一次不为信仰的朝圣之旅

By 岚卿 2017-01-24
马蜂窝旅行家专栏出品| 已有3858人阅读

转山的念头起源于12年前,我在香格里拉和一个藏族小伙的聊天。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梅里雪山属羊,确切说,是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属羊,羊年转梅里会是其他年份转山十三倍的功德,所以藏人们都会在羊年去转山,这样的时机十二年才一次,而我恰好也属羊,同为本命年,更是莫大的机缘。12年前我因时机未到最终没有去成,12年后,心念一出,说走就走。

从在朋友圈里提起这个未完成的发愿,到确定好4个一起去的小伙伴和出发时间,再到正式出发,一共花了4天。临到要走时开始有点心虚——装备不在身边都是临时找人借的,路书攻略一概没有,就在网上看了几篇做参考。最担心的还是体力,毕竟很多年没有正经徒步过了,何况还是高海拔,一路翻越垭口,最高海拔近5000米。但,就要出发了,我不想再错过。

从大理坐大巴到德钦,和小伙伴们汇合,休整一晚。傍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山晚霞。夕阳之下,梅里雪山主峰俱现。第二天一早,又如愿看到了日照金山。感觉神山待我们不薄,这样的好运气,应该预示着此行会平安顺利吧!



出行的那天早晨,老天非常眷顾,天气好得一塌糊涂,对面的梅里雪山十三峰在初升的第一缕阳光中一一俱现,尤其是梅里主峰卡瓦格博和他的妻子缅茨姆峰,在清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耀眼逼人,雪山的神秘和壮阔让人不由得俯身膜拜。

看完日照金山,围着梅里十三塔转了十三圈。在季候鸟吃了一顿舒服的早餐,出发。

我们从雾浓顶直接包了车去永芝村,外转经的起点。其实传统外转的起点是在永久村,但从那里出发要多翻一个垭口。考虑到体力我们还是选择了坐车到更远一点的永芝出发。从德钦到永芝村车程约3小时,藏族大叔司机一路边开车边念经文,听着很安心。知道我们几个女孩子是特意来转山后,大叔对我们格外关照。在藏民中有个传说,去转山之前,要先去一个地方转白塔取转经的钥匙,意为取得神山的同意。钥匙当然是无形的,表达的是对于梅里神山的尊重。我们根据藏族大叔的指点去到取钥匙的地方,只见转塔的藏民们络绎不绝,人流涌动。依照习俗顺时针转塔三圈,再供奉了哈达。转山这件事情,对于藏民来说是非常神圣的,我们身在其中,很难不被他们的虔诚所打动,无论信仰与否,都会不由自主跟随膜拜和尊重。



虽然带着祈福发愿的目的来转山,但对转山的历史所知不多。一路听藏族大叔讲解,略知一二: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传说中是藏族苯教中的煞神,被莲花生大师收服,成为藏传佛教的护法神。后来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拨希传道时走过了这条外转经之路,藏人们便将这条路作为“朝圣之路”,一路顶礼膜拜,祈福并感恩神山对这片土地的护佑。

在永芝村找到了住宿和向导扎西,这时才对路线有了些模糊的概念。梅里外转全长150公里不止,途中跨越云南西藏两省,需要翻越5个垭口,最高海拔4810米,转一圈最快也需要七八天。这应该是我徒步过的时间最长海拔最高的路线了,看了看匆忙准备的装备,心里有点发怵,但同时,比预想更大的艰难,也带来了更多的勇气。

一大早,向导扎西上山为我们找了两匹马,装着背包,梅里外转的朝圣之旅,正式开始了。

第一天的路线基本就是沿着河谷溪水缓慢上升,强度不大,且一路风景优美,雪山下的牧场,成片的玛尼石堆,小木屋,马群,山上的冰川,驼铃声声……不知不觉就走了六个小时,二十公里,扎营在第二天要翻越的多克拉垭口之下。所谓营地,就是路边搭起的两个塑料大帐篷,里面是两排大通铺,上面铺着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床单。虽然走了一天筋疲力尽,但看着这昏黄灯光下看不清颜色的床单被子,还是略有嫌弃。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已然是我们这一路所住的最好的营地,若是知晓后面我们要经历的,那天必然会好好珍惜这有水有电甚至还有小卖部的好时光。



第二天一早,开始翻越路上的第一个垭口,海拔4479m的多克拉垭口。一路景色秀美,垭口下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高山杜鹃,映衬着雪山和蓝天,垭口似乎一直在前方,然而从山底走到垭口,花了整整3小时,到最后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有一件神奇的事,在翻越垭口的路上,同行五个小伙伴,每个人都丢失了一样东西,有眼镜,有手镯,有项链,都是随身小物,想必是神山收走了我们随身的东西,一路护佑吧。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到了垭口,终于松了一口气。和藏人一样把随身带来的哈达挂在了垭口最高处,许愿祝福。心想后面都是下山的路应该好走了,翻过垭口一看,大家集体石化……



翻过垭口之后,就是传说中的118弯。垭口顶上风巨大,还飘着小雪,冰冷刺骨。然而只是多迈一步脚翻过山口,气候和地质天壤之别。浓雾,阴冷,更关键是下山的路,那几乎就没有路,完全是九十度的垂直下降,很多地方都是一根绳子直直落下去,据说冬天结冰,就只能顺着绳子爬下去。大家站在那里看着下山的路全都崩溃,却也只能蹲在地上一步步挪着慢慢往下走,生怕稍微不小心脚一滑,跌下悬崖。



下山之后一路沿着溪谷下降,沿途风景秀美,森林河流雪山经幡,像藏地江南。这一天路途遥远,差不多走了10小时,才终于到达晚上宿营的地方。到了后发现,今天的噩梦刚刚开始。

沿途营地不多,要在合适的地方,马又要吃草,选择不多,我们无可选择,这个叫“作阿江德”的地方其实就是路边小卖部,搭了两个塑料棚。一进棚所有人都惊呆了——太太太脏了!几块破木板搭成的床,地上一片狼藉,不能称之为床的上面,全是各种虫子——现场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相比之下印度真是天堂。



那晚所有人都怀着悲壮的心情钻进睡袋,更悲惨的是,即便做了各种预防,我还是被无数的跳蚤臭虫各种虫咬得体无完肤。后来的转山途中一直受着全身又痛又痒的煎熬。可是,自己选择的转山,含着泪也要转完。我们苦中作乐,用烤热了的八宝粥做晚餐,用冰冷刺骨的雪山水洗脸刷牙,甚至想方设法把雪水烧热用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盆泡了个脚……

接下来的一天,从作阿江德营地徒步到阿丙村,是途中最虐最久的一天。12小时,翻越两个垭口,不停上山下山,总以为拐个弯就能到山顶了,总是拐过去还有看不到头的路,最后连路都快没了,只有一片乱石,凭着马粪牛粪辨识足迹往上走,只能一直低着头不停走,不期待,不抬头,只管走路。等走到“一览众山小”时,远远看到了阿丙村在一片山谷中的炊烟袅袅。



在翻越卢阿森拉垭口时,看到途经藏民会留下一件东西,多是衣物,也有随身饰品,密密麻麻挂满树梢,山顶挂满五彩经幡。后来得知,这个垭口是藏人和已故亲人告别的地方,转山时会把逝去的人的东西留在这里,也会把自己的物品丢一件在此,献给神山。



阿丙村很美,在这个小村庄呆了一天晒太阳修整,傍晚搭车从阿丙村到了察瓦龙,丙察察线上重要的中转站。一条几百米的街道,一两个小卖部,两旁尘土飞扬,风沙肆虐。所有想象的补给都没有,只买到几块巧克力和几瓶饮料。

这一段公路我们依旧搭车,坐到格布村上面半山腰的公路边,再继续徒步。无休止的翻山,太阳凶猛,天气炎热,这段本来以为没有难度的山路,却是走得最煎熬的一段。天色渐渐从昏暗到漆黑,等到了留宿的无水营地,已是晚间九点半。

营地依然简陋,我们和其他转山的藏民、孩子、马夫大哥,所有人都睡在漏风大棚里的通铺上。经历过作阿江德那一夜,大家都淡定多了。没有水洗脸刷牙,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用湿纸巾擦擦了事,匆匆出发。



翻过达古拉垭口,几小时下降,一直到山底,然后顺江水一路往东,就到了来得桥。听起来容易,走起来却近乎绝望。一路都没有补给,我们从早晨8点出发,没有吃饭,只有一瓶半水,上山,下山,有一段路近乎悬崖,没有路,只有碎石,只能手脚并用,就这样不停走了7个多小时。

到了来得桥,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后面还有3小时上升才能到我们宿营的来得村,感觉身体已掏空,再往下走真的要昏倒在路上了。万幸,从来得桥到来得村有摩托车可以通行,徒步两小时的路途,摩托车只要20分钟。一群走得半死不活的人,一致决定坐车上去。没做太多思想准备,大概也无法想像摩托车能危险到哪儿去,坐上摩托车没几分钟,整个人都不好了。

用语言难以还原当时的情景和心态,冒死用生命拍照记录下的照片也难以一窥全貌。全程都在悬崖上,掉下去万劫不复的悬崖,路只有一尺来宽,刚好能容一辆摩托车行驶,有几段路的急拐弯,像是要直接冲到悬崖里。还有几段俯冲的陡坡,万一刹不住就直接掉入滔滔江水里喂鱼了。20分钟车程,下车全身已湿透。



好在来得村的美,瞬间缓解了这段摩托之旅带来的惊恐后遗症。村庄只有五户人家,分散在一片山谷之中,远处是雪山,山谷里种满青稞,世外桃源。



大家一起动手做了丰盛的晚餐,喝了很多酒,唱了好多歌,从藏族到纳西族到闽南语,歌声响透山谷,直到繁星如织。

告别来得村,转山已近尾声。接下来要翻越此行最高的垭口,也是最后一个,海拔4810m的说拉垭口。说拉垭口和我们走过的所有垭口都不一样,似乎是地质关系,整座山都是红色的。云雾缭绕,寒风刺骨,远远的就让人心生敬畏。上升的路很陡,都是碎石,天上也开始飘雨。到了垭口,狂风咆哮,几乎站不稳。神奇的是翻过垭口后,瞬间从寒冬来到春天。下山的路非常好走,满山都是正在盛开的高山杜鹃,在花园中漫步,几小时山路毫不无聊。



等到了此行最后一个营地扎西牧场时,开始下起倾盆大雨。那天的晚餐是蹭的牧场大叔家煮的一大锅白米饭,自带的榨菜,即冲紫菜蛋花汤。晚上睡的是红十字会的救灾帐篷。下着大雨的草地湿气逼人,没有防潮垫,地上只有一层塑料膜和一床毯子垫着,湿气直入骨髓,湿寒严重到过了一个月全身仍是浮肿难消。

最后一天,从扎西牧场到梅里石,直降3000米。下降是比上升痛苦得多的事情,我的膝盖严重损伤,只能靠双胯承受部分重量,尽量平衡,缓慢下坡。这一路风景实在迷人,分解了身体的痛苦。



一路溪水相伴,在森林里穿越,轻雾缭绕,松萝层层,像是绿野仙踪,又像是爱丽丝漫游仙境,竟不舍得把这段路很快走完。



走着走着,突然手机有了信号,可以上网了 ,再走着走着,看见水泥桥了, 再走着走着,看到公路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听到汽车喇叭声的那一刻,像从一个时空穿越回现实,恍若隔世。



坐上回德钦的车,所有人都感觉不真实。就这么结束了吗?就这么结束了。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留在转山途中,没有带走。那是我们的魂吧,留在雪山上,或是村庄里,又或是某一片树林,五色经幡前,迟迟不愿回来。

这一次不为信仰的朝圣之旅,虽然发愿而来,可当转山结束,愿望能否实现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历时8天的艰苦徒步,一次次筋疲力尽时的绝望和坚持,朋友们的相互鼓励,一路跪拜的虔诚藏人,丰满了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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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卿

自由职业者,独立摄影师。前新浪乐居上海公司副总经理。在房地产互联网媒体行业工作十余年,2012年辞职开始自己的Gap year,在东南亚和印度旅行一年后,开始旅居生活,从此脱离“正常”生活轨道。目前长居大理和清迈两地,间或旅行。微博ID:自由自在的岚卿 微信公众号:justlife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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